红卫家属院的筒子楼像一截被遗忘在时光里的锈铁管横亘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林暮推着自行车站在楼下时正午的太阳正悬在楼顶却透不过厚重的云层只能在楼道口投下一片稀薄的光。
风卷着墙根的枯叶和塑料袋打旋撞在斑驳的红砖墙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是他第三次来。
前两次都是放学后绕路过来在楼下徘徊片刻就走了。
第一次是周二他刚把自行车停稳就看见三楼江川家的窗户打开江川探出头扔垃圾塑料袋擦着林暮的自行车飞过落在垃圾堆里。
林暮吓得赶紧低头等他抬起头时窗户已经关上了只留下窗框上剥落的墙皮簌簌往下掉。
第二次是昨天他鼓足勇气走到楼道口刚要迈脚就听见楼上传来江川的声音不是平时那种不耐烦的调子而是压得很低的对话夹杂着几句含糊的应答。
林暮没听清内容只觉得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疲惫。
他在原地站了两分钟直到楼上没了动静才悄悄退了回来。
今天不一样。
林暮从书包侧袋里摸出那块江川给的手帕攥在手里。
布料糙得像砂纸还带着淡淡的机油味是他这几天反复摩挲留下的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把自行车停在楼道对面的老槐树下车锁咔嗒一声扣上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楼道里比外面暗得多。
即使是白天光线也只能从楼道两端的入口挤进来在中间地段汇成一片模糊的昏黄。
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墙上用粉笔写的“倒垃圾”三个字已经褪色旁边还有几道歪歪扭扭的划痕。
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在头顶缠绕挂着塑料袋和纸片风一吹就晃晃悠悠地撞在一起发出哗啦哗啦的响。
林暮站在楼道口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里面的情形。
楼梯是水泥的边缘磨得发亮有些地方缺了角露出里面的石子。
台阶上散落着烟头、瓜子皮和碎纸片还有几摊风干的污渍黑褐色的不知道是什么。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油烟和某种说不清的药味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他的目光落在楼梯间靠墙的位置——那里立着一把扫帚。
竹枝稀疏扫把头歪向一边像是被人硬生生掰过似的。
木柄上布满深浅不一的裂纹靠近顶端的地方缠着几圈旧布条颜色已经发黑大概是为了防滑。
扫帚旁边还放着一个铁皮簸箕边缘瘪了一块底部有个小洞扫进去的灰尘会从洞里漏出来。
林暮认得这把扫帚。
上次江川帮他修自行车时他在江川家楼下的维修铺见过当时它靠在棚子角落上面还沾着几根干枯的野草。
现在它出现在这里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林暮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扫帚。
木柄比想象中沉握上去硌得手心发疼。
扫帚梢扫过地面带起一阵灰尘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赶紧捂住嘴竖起耳朵听楼上的动静。
没有声音。
他松了口气开始从楼道最里面往外扫。
动作很慢像怕惊动了什么。
扫帚划过水泥地发出“沙沙”的轻响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灰尘被聚成一小堆里面混着头发丝、碎纸屑和干枯的树叶。
林暮蹲下身用簸箕去铲铁簸箕碰到地面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他立刻停住动作僵在原地。
三楼传来一阵咳嗽声。
断断续续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每一声都带着撕心裂肺的沙哑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住。
林暮的心跟着揪紧他知道那是谁。
江川的父亲那个瘫痪在床的男人。
他以前只在江川的只言片语里听到过这个人现在这阵咳嗽声让他变得具体起来——一个被困在昏暗房间里的人被病痛折磨着沉默地存在于江川生活的另一端。
林暮放轻了动作扫帚扫过地面时几乎贴着地尽量不发出声音。
他把灰尘扫到墙角用簸箕小心地铲起来然后端着簸箕快步走出楼道倒进外面的垃圾堆。
风卷着灰尘扑了他一脸他没在意用手背随便抹了抹又转身走回楼道。
第二趟扫地时他注意到楼梯扶手。
铁制的上面布满了锈迹有些地方被磨得发亮露出里面银灰色的金属。
扶手上挂着一个破旧的布袋子里面装着几个空药瓶。
林暮扫到二楼时袋子突然掉了下来药瓶滚了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操!” 林暮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赶紧蹲下身去捡。
手指碰到药瓶时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
瓶身上的标签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盐酸……缓释片”。
他把药瓶一个个捡起来放回布袋然后把布袋挂回原处这次特意系了个死结。
三楼的咳嗽声又响起来了。
比刚才更剧烈还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呻吟。
林暮握着扫帚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他能想象出房间里的情形:昏暗的灯光下江川的父亲躺在床上艰难地呼吸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
而江川呢?他在做什么?是在给父亲喂水还是在收拾散落的药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文地址铁北微光第56章 扫帚与尘埃来源 http://www.ciuzn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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