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是被闹钟惊醒的或者说是被闹钟响到没电前的最后一声嘶哑尖叫惊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窗外的天刚蒙蒙亮灰扑扑的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钻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根生锈的铁丝。
脑袋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太阳穴突突地跳带着宿醉般的钝痛——但他昨晚没喝酒只是修那辆破电动车修到了凌晨三点。
那是辆快散架的二手电动车电池鼓包线路老化车主非要今天早上取车说急着上班。
江川本来不想接这活看着车主递过来的皱巴巴的五十块钱又看了看里屋父亲沉睡的脸最终还是点了头。
拆电池、换线路、重新焊接口手指被烫了两个泡最后试车时刹车还不太灵又调了半天才勉强能用。
他坐起身床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屋里冷得像冰窖窗户玻璃破了一块用硬纸板糊着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带着铁北清晨特有的煤烟味。
墙角的工具箱上还放着昨晚没收拾的螺丝刀和万用表旁边堆着换下来的旧零件像座小小的垃圾山。
“咳咳……”里屋传来父亲压抑的咳嗽声江川心里一紧迅速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里屋的门没关严父亲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旧棉被胸口随着咳嗽一起一伏。
江川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父亲的额头不烧。
他松了口气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倒了点温水扶着父亲坐起来把水杯递到他嘴边。
“几点了?”父亲喝了口水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擦过生锈的铁板。
“快七点了”江川看了眼墙上的旧挂钟时针快指向七“我去学校了。
” “早饭……”父亲想说什么被一阵咳嗽打断。
“不饿。
”江川把父亲放回床上掖好被角“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课间回来。
” 他没说谎是真的不饿。
胃里空荡荡的却没什么食欲大概是熬夜熬的。
他走到外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蓝白相间的洗得发白袖口磨破了边胸前还有块明显的油污是昨晚换电池时蹭上的没时间洗。
他套上外套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洗得发黄的旧T恤。
抓起书包里面只有几本皱巴巴的课本和一个快没油的圆珠笔。
他没带作业高三的作业对他来说像天书反正也不会做。
走到门口他犹豫了一下又转身从工具箱最底层摸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前天买的馒头硬得像石头。
他塞进口袋想着课间要是饿了再说。
推开门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油烟、煤味和劣质洗衣粉的味道。
隔壁张婶正在生炉子呛人的煤烟从门缝里钻出来江川皱了皱眉加快脚步下楼。
楼下的修车铺用几块木板和塑料布搭着像个歪歪扭扭的狗窝。
里面停着昨晚修到半夜的电动车旁边还放着两辆待修的自行车一辆车胎瘪了另一辆链条断了。
江川扫了一眼没什么紧急的活这才稍微放心转身往学校走。
铁北的早晨总是带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天是灰蒙蒙的像蒙着一层脏玻璃太阳躲在云层后面只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路边的梧桐树叶子上积着灰风一吹簌簌地往下掉灰渣子。
路面坑坑洼洼昨晚下过小雨坑里积着黑黢黢的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
江川的脚步很快却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沉重。
熬夜的疲惫像块湿布裹在身上每走一步都觉得累。
他揉了揉眼睛眼角的红血丝更明显了视线有些模糊。
路过废品收购站时老板老李头正蹲在门口分拣废铁看见他抬起头扯着嗓子喊:“小川昨天那批零件卖了八十中午给你送过去!” “知道了。
”江川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哑。
八十块不够父亲一天的药钱但总比没有强。
他抄了近路穿过一片废弃的厂区围墙。
墙是红砖的很多地方塌了露出里面的黄土。
铁丝网上挂着破塑料袋风一吹哗啦啦响像有人在哭。
地上散落着生锈的螺丝和铁片江川踢开一块挡路的铁板铁板发出刺耳的“哐当”声在空旷的早晨格外响亮。
快到学校时他看了眼手腕上那块掉了表带、用绳子系着的旧电子表——七点四十第一节课已经开始十分钟了。
迟到是肯定的他也不在乎反正老师对他早就放弃了只要不打架惹事偶尔迟到也没人管。
他放慢脚步走到教学楼后面。
这里有条窄窄的通道平时很少有人走是逃课和抽烟的好地方。
他打算从这里绕到教室后面从窗户翻进去省得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
通道里光线很暗墙壁上满是涂鸦“XXX我爱你”“铁北中学牛逼”之类的字迹歪歪扭扭。
地上扔着几个啤酒瓶碎玻璃渣子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江川皱了皱眉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脏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混杂着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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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铁北微光第5章 生锈的晨光来源 http://www.ciuzn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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