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马车上锦帘低垂将外界的光线隔绝。
车厢内昏暗窒闷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声响和柳平芜粗重急促的呼吸声。
她倚着软枕面无人色双眼空洞地望着晃动的车顶嘴唇无声地翕动反复呢喃。
“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不是我…” 陆皓凝坐在她身侧纤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话音温软。
“母亲别怕大师说了只要诚心忏悔多做法事怨魂自会散去。
” 柳平芜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眼中血丝密布。
“皓凝!你说…赵姨娘真的会来找我索命吗?” “她刚才是不是来了?她是不是要带我走?” 陆皓凝垂眸瞥了一眼自己被她掐得泛红的手腕掩去眼底一掠而过的讥诮。
“母亲多虑了赵姨娘都死了十年了若真要索命早该来了何须等到今日?” 她语气平和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柳平芜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更加惊恐嗓音抖得不成调。
“那、那她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陆皓凝沉吟片刻似在仔细思索方才轻声道:“或许…是因为睿王赐婚在即陆府喜事将近她不甘心吧。
” “什么意思?”柳平芜猛地抬头眼睛死死盯住她。
陆皓凝缓缓道来声音轻柔却敲打在柳平芜紧绷的心弦上。
“女儿曾听府里的老人闲谈时说起过枉死之人怨气最深最是见不得仇人安乐享福。
” “母亲如今即将贵为睿王殿下的岳母尊荣无限风光正好。
” “两相对比她怕是…嫉妒得发狂怨气也更盛了。
” 柳平芜浑身战栗冷汗又涔涔而下。
忽然她混沌的脑中闪过一丝清明浑浊的眼珠死死钉在陆皓凝脸上带着最后一点怀疑与挣扎。
“对、对了!当年赵姨娘死的时候你和芸儿还小根本不知道这事!”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陆皓凝眨了眨眼露出一抹无辜至极的笑容。
“母亲真是吓糊涂了。
女儿不是说了吗?都是听府里那些老嬷嬷们闲聊时提起的。
” “她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女儿当时听了还害怕了好几日呢。
” 她微微前倾取出绣帕轻轻为柳平芜拭去额间的冷汗语气带了几分娇嗔。
“母亲如今这般疑神疑鬼连女儿都要怀疑了吗?” “女儿可是日日为您祈福盼着您早日安康呢。
” 柳平芜死死盯着她想从那张温顺完美的脸上寻出半点破绽。
可陆皓凝眼神清澈见底只有满溢的担忧与一丝被误解的委屈再瞧不出别的。
那点刚冒头的疑虑如被针戳破似的迅速溃散在无边的恐惧与疲惫里。
她颓然向后倒去闭上双眼只觉浑身冰冷仿佛井底的寒气已渗入了骨髓。
车厢里再度沉寂下来只剩车轮滚滚一路向前。
. 陆府正院。
柳平芜回府后便一病不起惊悸之症日重一日。
稍有风吹草动、杯盏轻碰乃至窗外夜枭一声啼叫都能骇得她魂飞魄散冷汗淋漓。
陆无涯下朝归来闻听夫人病势沉重连朝服都未及更换便匆匆赶往正院。
甫一踏入内室浓重的药味和熏香也压不住的惊惶气息扑面而来。
帘幔低垂光线晦暗。
柳平芜蜷在锦被中只露出一张浮肿惨白的脸眼底乌青浓重干裂的唇不住哆嗦。
“老爷!” 一见陆无涯她眼中骤然迸出异光猛地从榻上挣起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嗓音嘶哑。
“赵姨娘回来了!她要索我的命!索我们全家的命啊!” 陆无涯脸色骤变如被毒蝎蜇了般猛地甩开她的手。
“闭嘴!胡吣什么!” 他环顾四周见侍立的丫鬟婆子们都屏息垂头这才强压惊怒俯身低斥道: “疯疯癫癫成何体统!十年前的事烂在肚里的东西你也敢翻出来嚷嚷?!” 柳平芜涕泪横流:“我也不愿提啊!老爷!” “可、可我看到了…她在碧云寺显灵了!红衣厉鬼就站在禅房门口瞪着我!” 陆无涯眉头拧成死结额角青筋微跳转头看向一直默立一旁的陆皓凝。
“你说!究竟怎么回事?” 陆皓凝上前一步福身行礼声音柔婉。
“回父亲女儿陪母亲去碧云寺求安神符谁知母亲突然说看见了赵姨娘…” 她欲言又止怯生生瞥了柳平芜一眼。
“可女儿循声望去并无人影…许是母亲这些日子心神损耗太过眼花了也未可知…” “我没眼花!” 柳平芜像是被针扎了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手指胡乱指向虚空。
“就是她!红衣黑发和投井那日一模一样!” 陆无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胸腔剧烈起伏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红木小几上。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茶盏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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